吉他弦音方止,清脆的玻璃杯碰撞聲在寂靜的室內敲出雷響,背景的清爽吉他被CD碟片替換,演奏者抹去額前汗珠,提著茶色的夥伴下了舞台,淡入黑暗。

 

「辛苦了,今天可以回去囉。」酒館老闆探頭送出一句關心,被搭話的人則微笑點頭致意。

 

收拾完畢背上包包,山本彩從後門離開了仍亮著霓虹的酒館,單手點著手機回覆郵件。

 

今天,也沒辦法回來了嗎……?

 

掩不住失望,秋夜的風,有些凍人。

 

 

AKB48宣布解散後,姐妹團便無法單獨生存的傳言不幸地應驗,經營了十年的國民偶像僅因一句話便徹底崩解。一切來的太快,洪水般的責難、對未來的無知、恐懼包圍了上百名憧憬夢想的年輕少女,啃噬了她們的青春、吞沒了努力。

 

名為現實的巨獸壓垮了她們,這十年佈下的種太廣太深,與之牽連的人均無一幸免。

 

之中只有極少數單獨出道成功的例子,不外乎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幾名成員,然而沒被鎂光燈眷顧的人卻多如山積,只能默默地,懷著不甘與挫敗隱沒於時間洪流。

 

 

夜。

晝光色的燈在搖晃的電車內拖了長長的影,規律的節奏似催眠曲,侵蝕意識。

 

 

正對面,一名年約高中的少女低頭點著手機,塑膠的手機吊飾在燈光反射下刺了彩的眼,抬頭,熟悉的五個字印入眼簾,儘管視力並不好,那吊飾卻是怎麼也不可能忘記。

 

塑膠製的『NMB48』吊飾。官方商店售價1000元日幣。

 

解散已滿一年,偶爾會在些小地方看見她們曾經存在的痕跡。

有時是路過者的吊飾、背包上的徽章、身上穿著的生誕T-shirt;還有路邊草叢裡,被揉爛的握手券、垃圾車裡,被整箱丟棄的CD

 

那稱不上繁華的過去,似乎僅剩少數人記得,並願意在心中為它們留出個空位。

 

 

輕笑,閉上眼回想過去的夥伴們,沉寂淡去的佔了絕大多數,尚在聯絡的亦逐漸減少,儘管曾燦爛的夢已如夏日祭典的煙火,綻放後消逝,那曾經留下的汗水、淚水,歡笑與感動仍深深刻進靈魂,無法抹去。

 

晝光色繞過吊飾,晃回彩身邊,右手無名指的銀戒被閃地發亮。

 

 

解了鎖,旋開公寓門把,幽暗無聲的空室將返家的通知吞沒。低頭瞥過空著的粉色室內鞋,有些淒涼。

 

 

山本彩在那之後也淡出了大螢幕,她完成了自己的夢想成為了能自彈自唱的創作歌手,藉著過去累積的人脈及本身的實力,在該領域得到不少成就。

 

她花了許久才脫去『前NMB48隊長山本彩』的殼,現在的她僅作為『山本彩』發光發熱著。

 

駐唱、簽約、發片、巡迴,過著曾夢想過的音樂人生活,充實、滿足的每一日讓她有些不習慣,過去那每天被訓練追著跑,焦頭爛額的日子彷彿不存在般,脫離名為團體的枷鎖後,她才發現,原來,生活可以如此愜意。

 

熟練地收拾著早上睡過頭慌張出門的同居人留下的杯盤狼藉,不小心碰落翻開的相本,一張張笑容和擁抱堆滿視野,緩去了一天的疲憊,嘴角亦悄悄勾起弧度。

 

 

解散後,她與渡邊美優紀選擇了不同的道路,那人表明了想貫徹成為日本第一偶像的決心,為此願付出一切。

 

『彩會等我嗎?』不是暱稱,不是姓氏,難得正經喚了她的名字,渡邊眼裡漂著不安的試探。

 

『嗯。』

 

 

地下戀情進行第三年,解除戀禁的山本已恢復自由之身,然而那無形的鎖鍊卻仍套在渡邊身上,對外絕對宣稱自己單身的談話節目每次都會稍稍刺痛自己的心。

 

『就算不是NMB了,人家也不會談戀愛的啦。』慵懶的鼻音是她最愛的音符,儘管她奏出的曲調如此傷人。

 

 

解散後半年,渡邊搬入山本的公寓,記得她拖著行李踏進兩房一廳的空間時,那許久不見的放鬆與感激晃動了彩的心靈,印象中,她從不曾見過渡邊這副表情。

 

『如果被人看見跟さやかちゃん一起出入,搞不好會被認為是跟男友同居呢~

 

『……那我要把頭髮留長嗎?』

 

──不要,人家喜歡這樣帥帥的さやかちゃん

 

讓人臉紅的撒嬌融進滿是愛戀的吻裡,升溫空氣,煮沸血液。

 

 

單獨出道後,肩上的重擔並沒有少去多少,但至少,免去了訓練、巡迴、握手會之類高度消耗體力的活動後,現在的渡邊總算能有喘息的空間,也能偶爾,在兩人都有空的午後,窩在茶館放鬆談情。

 

要說團體是限制發展的枷鎖,沒錯,但同時也是兩人能成功的跳板

就結果來說,過去的不合理努力的確是成就現在的理由之一。

 

況且,沒有NMB48,山本彩與渡邊美優紀根本不會相遇。

 

僅是如此,便足夠讓兩人感謝過去的血汗活動。

 

 

喀啦、吚呀的開門聲劃開了回憶的網,現實衝進了腦海,勝過任何提神飲品。

 

さやかちゃん~回來、!」略為急促的腳步聲模糊了那軟綿綿的音調,貼上背部的溫暖打斷了美優紀脫鞋的動作,驚訝僵住反應,讓她僅能愣愣地被對方抱在懷裡。

 

「怎、怎麼了嗎?」這人的主動極為少見,環住頸脖的手臂緊緊扣住,竟比方脫下的羊毛圍巾還要溫暖。

 

「想妳。」掌滑進領口,將掛在那兒的細細銀鍊挑出,一只閃亮的銀戒順著鍊子滑入手中,緊握。

 

みゆき」呢喃著動聽的三音節,彩細碎的吻似雨滴點落耳後,泛紅的耳根引起她的輕笑。

 

驚訝被緩下,換上舒適安詳的微笑,山本彩總是,能像這般緊抓住自己的心。

 

「真拿さやかちゃん沒辦法呢。

 

 

滿足的嘆息落在耳畔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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