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猫的碎碎唸

「我討厭你。」「是嗎？但是我很喜歡妳喔。」和過去633次對話一樣，小笠原真由掛著笑容回應了近藤的拒絕。不管里醬多討厭我，我還是喜歡妳。自顧自的接續對話，那輕佻的態度讓里奈怎麼也無法喜歡上他。

青梅竹馬又如何，就算去掉父母家人，小笠原真由的確是最了解近藤里奈的人，也不代表自己就得接受他的告白。

「先把你那拈花惹草的壞習慣改掉再說吧。」不悅地轉身離開，下一秒便聽見方才躲藏在牆角伺機而動的女生一擁而上，那被繁花簇擁卻毫不自知的天然個性，真是讓她越想越火大。

「里醬！」伸出的手沒能搭上她的肩，停滯半空竟被插入的來人截走。

「小笠原君放學有空嗎？我們定了包廂，一起去唱歌？」女孩堆起滿面笑問到，然而那人卻仍望著近藤消失的長廊放空。

「謝謝妳們的邀請，但是今天不行呢。」語帶歉意的回絕，不是沒有感覺到，這群女孩對自己抱持何種期望。

『謝謝妳，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。』

將視線下放前來邀約的女孩，不過三天前，在同一個轉角，差不多的時間，自己明確地拒絕了她。

還以為能就這麼斬斷糾纏，看來女孩子比原先預期的還要麻煩。

『小笠原對可愛的女孩子沒有抵抗力，個性溫柔風趣善解人意。』這樣毫無根據的謠言不知何時傳遍了校園，他一直認為會被如此糾纏的人，應該要是那網球部王牌的陽光少年福本才對。

『怪不得菜菜會這麼擔心啊，原來男朋友太受歡迎是這種感覺。』腦袋裡盡想些沒營養的內容，看來要好一陣子他才會發現近藤真正生氣的原因。

「朋友的邀約，小笠原君不會拒絕的吧。」記不太得名字的女孩開口，狡猾的話中有話，聞言，小笠原換下了平時的微笑，少見的面無表情參了點不悅，微微散發的寒氣凍結了空氣。

「抱歉我沒空。能不能別一直纏著我呢？」出口的，是從未被預料的刺人，抽回被握住的手，小笠原提起書包往近藤離去的方向走去。

「一直纏著……小笠原君不也一直纏著近藤同學嗎？那種人哪裡好了？」無法接受自己輸給一個總是不肯正視小笠原的女生，那人對他不過是無盡的冷淡，自己哪一點配不上小笠原了？自己才應該是待在他身旁的人。

「妳不懂里醬的好啊……那麼我們就更不可能成為朋友了呢。」掏出手機的動作暫停，小笠原側過臉拋去微笑，任由對方的錯愕淹沒於放學的響鈴。

小跑步經過學生會室門口，只見山本一臉嚴肅地瞪著門板。

「啊啊又吵架了啊？」小笠原無奈地止步詢問，沒意外那鎖上門將自己關在裡頭的人肯定是她。

「…美優紀說我最近都在工作，所以在鬧脾氣…。」鐵青著臉回答。只不過是三天沒有一起回家而已，女孩子還真是麻煩。這麼低喃著，山本悟卻也只能無奈地扶額。

「你加油囉！」鼓勵的掌拍上他的背，他同意山本口中對女孩子的評價，但正因為喜歡，再麻煩都不嫌累不是嗎。

踏上舊校舍的安全樓梯，頂樓的天台在這個時間能看見最美的夕陽，然而因為前方便是死路，沒有專用鑰匙無法開啟，使得這美景成為只有一小部份人才擁有欣賞的特權。

推開邊角生鏽斑駁的鐵門，耀眼的澄黃自西方射來，刺的小笠原瞇起了眼，瞥見那背陽的長椅上，那鬧著彆扭的孩子鼓著雙頰眼角掛淚，小笠原絕對不是存心想弄哭女孩子，但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嗎？

『男生都喜歡捉弄自己喜歡的女生。』

儘管他的輕浮被里奈解讀為胡鬧甚至不正經的捉弄，但周圍的人都明白，小笠原對她的一心一意。

或許，這便是最適合兩人的相處模式也不一定。

「里醬。回家吧。」

蹲下身，由下而上看向近藤，她卻是無視那輕聲叫喚地，將臉埋進膝蓋中。

「再不走，等校舍鎖上就出不去了喔。還是說里醬比較喜歡黑漆漆無人往來的教學大樓樓頂呢？我記得有個怪談好像有提到類似的……。」

語句未完，那孩子突地站起，也不管微微貧血造成的暈眩，近藤提起書包越過小笠原，室內鞋踏地階梯搭搭作響。

寵溺地一笑，小笠原跟在後方跨出步伐，鐵門被輕輕帶上。

手機電子屏幕上閃著午後三時，與近藤相差兩歲的小笠原已是高三考生，在外閒晃簡直與自殺並無不同，然而他卻是不在意地，左手臂彎起將書包置於肩上，空著的右手有些無措，拇指指腹摩娑著食指，少見地，小笠原在與近藤獨處時竟將緊張顯露於外。

「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難得的沉默凍住了周遭空氣，察覺到近藤似乎有話要說，小笠原沒有像以往多話，他明白一旦開口，那不擅言詞的那孩子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可能就會被輕易擊退。

「……小笠原君……」

寫作文字大概會占去兩行的刪節號數目，換作他人大概早已不耐煩地咋舌出聲，瞥過眼，那自踏出校門便低垂腦袋的孩子仍緊緊握住書包，泛著紅暈的緊張神色與輕咬嘴唇的可愛舉動，又次讓小笠原的心臟漏去幾拍。

「恩？」

「小笠原君為什麼…會喜歡我呢……？」

從許久以前便存在的疑問，近藤里奈並非對自己沒有自信，她不明白小笠原選擇她的原因為何，甚至有些害怕，害怕她點頭答應後，小笠原是不是就不再像這樣對自己溫柔了。

心底深處，有個想獨佔小笠原真由溫柔的，自私的自己。

蚊蚋般的呢喃融於化過耳畔的微風，掩住雙耳的黑髮，將被害色染紅的耳朵遮起，握緊書包背帶，腳步讓緊張亂去節奏。

「因為里醬很可愛啊。」

早就聽膩了的，不正經的回答讓近藤又氣又惱，將憤怒全顯於臉上，她氣憤地轉過頭準備落下責備，卻先一部被對方堵住了口。

貼上唇瓣的柔軟熄去了怒火，淡淡的檸檬清香趕跑了方才的陰鬱，因訝異而睜大的瞳對上小笠原閉上的眼，以男孩子來說微長的睫毛彷彿掃過肌膚，癢癢的感覺近了心底。

唇分，呆愣地看著眼前高出自己快一顆頭的少年臉上染著靦腆，搔著臉頰有些尷尬笑著的小笠原，是近藤從未見過的，似乎，看見了被那層輕浮不正經隱藏住的什麼。

「我喜歡里奈。只喜歡里奈，不是里奈就不行喔。」

帶笑的雙眼細起，小笠原真由的燦笑被午後斜陽咬去輪廓，背光看不清五官，卻倍感溫暖。

「……我果然還是討厭你。」

「欸！？為什麼？」

「最討厭你了！」

轉身快步離去，將背影留給錯愕原地的小笠原真由，近藤里奈的嘴角悄悄地，勾起了愉悅的弧度。